絲路文化研究正在成為世界的熱點。日前,漓江出版社推出“絲路譯叢”,其作者來自俄羅斯、法國、烏茲別克斯坦、美國、意大利等國,都是世界級的東方學專家和絲路藝術史家,每一位都親身參加國際考古隊在中亞五國聯合國遺址的挖掘工作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是國際學界公認研究絲路的權威學者。 該叢書中的研究文章,以及大量插圖展示的壁畫、佛像、珠寶等,不僅展現了世界最新的絲路文化研究成果,揭秘了“一帶一路”上的許多歷史懸案,更重要的是揭示了唐代以及中國古代文化與中亞諸文化的密切關系。
記者歐陽春艷
絲路文化研究正在成為世界的熱點。日前,漓江出版社推出“絲路譯叢”,其作者來自俄羅斯、法國、烏茲別克斯坦、美國、意大利等國,都是世界級的東方學專家和絲路藝術史家,每一位都親身參加國際考古隊在中亞五國聯合國遺址的挖掘工作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是國際學界公認研究絲路的權威學者。
該叢書中的研究文章,以及大量插圖展示的壁畫、佛像、珠寶等,不僅展現了世界最新的絲路文化研究成果,揭秘了“一帶一路”上的許多歷史懸案,更重要的是揭示了唐代以及中國古代文化與中亞諸文化的密切關系。
武則天與唐高宗壁畫現身撒馬爾罕古城
從地圖上看,粟特是歐亞絲綢之路的核心地區。粟特現在的地理區域,西邊部分在塔吉克斯坦境內,東南部分位于烏茲別克斯坦境內。
粟特壁畫中最有名的要數撒馬爾罕古城大使廳壁畫。大使廳建筑遺存之所以被學界稱為“大使廳”,是因為該廳壁畫展示了盛唐時來粟特的各國大使和當地的宮廷生活,該壁畫由粟特畫家完成,卻帶有鮮明的唐代繪畫元素。在大使廳西墻,唐朝的使團手持蠶繭、生絲、白絹,與來自波斯、吐谷渾、高麗等國的使臣,在突厥武士的陪同下一同拜謁粟特王,共慶波斯新年“納烏魯茲”。
2002年,日本知名學者影山悅子指出,大使廳北墻所畫的則是盛唐氣象,墻面由垂直水面分成兩部分:左半邊是湖水,龍舟上乘坐著巨大尺寸的武則天,伴隨著宮女,正在向水中投擲粽子,吸引魚群;右半邊是巨大尺寸的唐高宗,正帶著隨從在上林苑獵豹,人馬雜沓,人物清一色是男性。
影山悅子還推測,粟特畫家可能只是聽了去過長安的胡人描述端午節的唐朝宮廷場景,揣摩著畫出了唐高宗獵豹和武則天乘龍舟的畫面。對于偉大的“天可汗”唐高宗——絲綢之路上粟特商隊最強有力的保護人和盟友,粟特人心懷感恩,在大使廳壁畫上歌頌一番也是合情合理的。
意大利考古學家康馬泰則進一步根據歷法推算,端午節在盛唐時期,恰好與大使廳西墻和南墻描繪的波斯新年時令重合。撒馬爾罕古城大使廳北墻壁畫重現了端午節在盛唐時候的場景,這對于漢學家而言特別有價值,因為在中國本土,并沒有一件描繪端午節的唐代藝術品存世。
中亞錢幣上曾用漢字
根據最新的絲路考古成果研究,中國錢幣滲透至西域的過程分為兩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公元前118—581年的五銖幣和王莽改制時期的貨泉幣;第二個時期是公元7世紀—8世紀期間滲透至中亞的唐代銅幣,這種銅幣對西域中亞復雜的貨幣系統影響巨大,尤其對粟特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尤為值得一提的是,唐代時期,中國錢幣的流通范圍更為廣泛。同拜占庭帝國和薩珊王朝的錢幣一起,唐代錢幣是作為國際貨幣被使用的,它們為偉大絲路上的貿易活動服務。當時流通至西域的唐代錢幣主要為三種:最常見的是正面方孔四周印有“開元通寶”四個字的錢幣;還有一種唐代錢幣印有“大歷元寶”字樣;第三種錢幣印有“乾元重寶”字樣。
目前,一共有三十件左右的唐代錢幣在絲路被發掘,它們都是在古城遺址和定居點的文化層被發掘出來的,比如舒拉卜庫爾干遺址的住房內。這說明在西域中亞,唐代錢幣確實是被用作市場流通貨幣的,使用唐代錢幣的區域包括七河、費爾干納、石國、粟特、北吐火羅斯坦。唐代錢幣的這種分布說明絲綢之路的主干道之一穿過這些地區,中國商品經過這里流通到吐火羅斯坦隨后到印度。玄奘和尚在公元630年左右就曾經過這條路前往印度取經。
唐代錢幣的重要作用還在于對中亞錢幣的形成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比如大約7世紀左右,在粟特發行了帶有粟特文和漢字的雙語錢幣:在硬幣正面就如唐代錢幣一樣印有四個漢字“開元通寶”,而在反面則是粟特伊赫昔迪的文字。
粟特商隊首領晚年定居中國北朝
在日本Miho博物館,收藏有十一塊漢白玉石屏。其中一塊石屏上有火壇祭祀的場景,還有其他十塊石屏上則描繪了信仰葬儀、帳篷行旅、曠野狩獵、宴飲歌舞、騎馬出行等場景,以及一個大象巡游,一個牛車出行場景。根據圖像風格和材質形制,考古學者們判定這組石屏來自北齊(550—577年)或北周(551—579年)的某一處中國北方墓葬。
但專家們同時驚奇地在石屏上發現,葬禮上的祭司在圣火壇前用小棍撥弄火苗,此刻祭司的身后,一群人正在用小刀在臉上、耳上劃出血痕,來表達對亡靈的哀悼之情。這說明,這應該是一場波斯文化圈的拜火教葬禮。
他的身后居所除了石棺屏風上的場景較為粟特化之外,為何其他墓葬圖像充滿了更多的漢化元素?這樣遠距離的文化碰撞,引發了專家們的好奇。誰是這個墓的主人?遺憾的是,在閱遍了十一塊石屏風之后,專家并沒有在畫面上發現遺體。創作這十一塊石屏的石匠根據墓主人家族的要求,刻意沒有描繪躺著的遺骸。
專家們根據有限的證據進一步分析,拜火教徒如果是因傳染病而暴亡,家人也會把他送到山野,讓祭司點燃圣火壇,行禮如儀。但是同一塊石屏上還描繪了籬笆里的駱駝和馱載了貨物的馬匹,似乎暗示著亡者家人并不打算把遺體棄之山野,而是帶回去建造墓冢來安放。
最終專家們認為,石棺屏風的主人很可能是曾跋涉千里絲路的粟特商隊首領,晚年定居在中國北朝,遠離了中亞故鄉。石屏描繪的場景,向我們展示了一幅入華粟特人在北朝生活的鮮活畫卷。
在讀
@鸚鵡史航:讀《焦菊隱論導演藝術》。其中有一封了不起的信。是焦菊隱先生寫給于是之、葉子的一封信,滿紙都是嚴厲的斥責,可稱痛心疾首。讀完,你會知道當年北京人藝為什么會成為北京人藝。于是之和葉子,當然很愛戲劇。于是之是我的神啊!然而我的神被他的上帝斥責了,我相信我的神會心服口服,因為,寫信的人是焦菊隱,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演員向評論家無端妥協。
@遇書房:讀《銀翹集》,楊憲益著。楊先生貌似散仙,其實通人,讀書多而經歷亦富,于是心中無有不明白的事情。當代詩人中——雖然他不承認自己是詩人——他與聶紺弩都是另類,體近打油,以滑稽突梯之辭,寫沉郁悲切之文,不妨作詩史看。
@東漂學童:在我的讀書經驗里,很多經典跟著曾國藩和周作人的指點去讀不會錯。尤其是知堂,不論古籍還是西方的經典,他知道得太多了。博學無雙的錢鐘書先生的《管錐編》當然更是浩瀚無邊,文史哲無所不包。不過他們都有各自關心的重點,讀了他們推薦的書以后,還是要自己去覓食。
@鹿鳴之什:王德威的作品里,最喜歡《歷史與怪獸》和《被壓抑的現代性》這兩部有點邪的文論,發掘出近現代文學中難得的邪性一面,和晚清小說中少見的現代性因子,這樣的文論讀起來精彩感慨,沒想到中國溫柔抒情的歷史背后,還有這些讓人激動的一面,而且王德威的文論寫得精彩如小說,論述的作品也眼饞得讓人想看。
@茨岡女神:失眠讀梁實秋的《雅舍小品》,希冀從平淡的文字里找到睡意,結果讀到一段話,不禁莞爾,更睡不著了——相傳法國皇帝路易十四寫了一首三節聯韻詩,自鳴得意,征求詩人批評家布洼婁的意見,布洼婁說:“陛下無所不能。陛下欲做一首歪詩。果然做成功了。”
@歡喜的大L:人生,總有那么一點來不及。千萬不要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讀《步履不停》(是枝裕和 著),很喜歡這種細膩的作品,沒有驚濤駭浪般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有的只是油鹽醬醋的家庭瑣事,一切都是那么真實,那么美好……
@精典書店:《慈悲與玫瑰》。熊培云的文字,既犀利警醒,亦滿懷深情;既有學者的明辯理性,亦有詩人的云端浪漫。給讀者以智性啟發,審美愉悅。除了文字、觀點本身帶給你的沖擊,更重要的,《慈悲與玫瑰》一書中諸種意象所呈現出的敞開的多義性,將為你啟開延伸閱讀之路,讓你對那些既成定義重新梳理,張開一切感知細胞,在這場智力與意志的交流中覺醒,并以玫瑰為喻,從此踏上漫長的精神之途,和緣遇的眾生一道,追尋美好新世界。
(記者周璐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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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門關,眺望撒馬爾罕
萬里歐亞絲路上,中亞五國地處十字路口,北接草原,南往印度,東鄰漢唐,西連波斯、地中海。歷史上的粟特九國,是中亞阿姆河與錫爾河之間的一片肥美綠洲,位于今天烏茲別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境內,而撒馬爾罕古城正是粟特九國的文化中心。兩千年來,粟特綠洲曾被波斯、希臘、貴霜、白匈奴、突厥、阿拉伯等鄰國征服,也曾進入大唐帝國版圖近百年(658—751年);這里文化土層深厚,歷來是歐亞各國考古學家目光之所聚。如果說從長安到羅馬的萬里絲路是一根足夠長的杠桿,那么中亞粟特學則被國際學界視為撬動整個歐亞絲路的支點。
從文化地理上說,中亞五國如同打開的扇面,扇骨的軸心就在敦煌。當年漢唐帝國首都長安和洛陽,因為路途遙遠,不能直接溝通西域三十六國;而作為漢唐帝國海關,敦煌地處河西走廊,中原與西域的文書都通過敦煌這個重鎮來傳達。歐亞絲路的希臘、波斯、印度、草原文化遺產,隨著絲綢之路的使臣、工匠、僧侶、商隊,經由中亞傳入敦煌,經歷了匯聚、凝練、衍變,與漢唐風俗糅合為一。
敦煌,漢唐帝國給入華中亞人發放“簽證”的地方。粟特人從撒馬爾罕、碎葉城,經喀什、和田、龜茲、伊犁、吐魯番進入敦煌,就開始需要使用漢文,也會被編入戶籍、定下姓氏。如十六國的后趙國王石勒,祖先來自石國塔什干;盛唐將軍安祿山,祖先來自安國布哈拉。來自撒馬爾罕的胡旋女,也在敦煌壁畫上留下身影,在佛國蓮池前如風旋轉。而幾乎與此同時,在撒馬爾罕的大使廳壁畫上,出現了唐高宗上林苑獵豹和武則天曲江池劃龍舟的場景,兩地遙相呼應。
(節選自序言,作者為敦煌研究院院長王旭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