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馬歸來 江湖兩相望——中國戲曲文化系列之“豫劇”大銅章賞析 |
發布日期:12-08-18 08:32:44 泉友社區 新聞來源:www.ccbczpx.com 作者:胡玲燕 |
花木蘭,太像一個傳奇,因此,將近兩千年,我們仰望,遠遠地望。無數次的遠望,讓我們把這個傳奇變成了中華幾千年文化中的某一個情結。演繹、還原、渲染,我們視之如珍寶。情之所切,花木蘭便無法解讀,她可以如現今這般有著不同的版本、不同的表現形式、不同的情緒體驗,但最終木蘭還是木蘭,她隱沒于歷史的煙塵,卻又超越時空與我們脈搏相通。而當花木蘭遇上豫劇大銅章,她又將在這個傳奇之上融進怎樣的情感表達,或者在豫劇獨特的戲曲藝術世界里,呈現的木蘭又是一番怎樣的景致呢?
初見豫劇大銅章,其強烈的歷史場景感一下俘獲了我的視線,正面圖案中木蘭戎裝的豫劇舞臺形象以及煙塵中的戰車、翻滾的戰旗和背景中鏗鏘有力的戲中人物形象都讓人仿佛置身于那奔馬廝殺的古代戰場;而背面圖案中女裝的木蘭正在閨房梳妝,眼光穿過那古色古香開啟的房門無聲地望向遠方,像是有著無數剪不斷、理還亂的思量。這個畫面在唯美的靜默中參雜了無盡的情思。它定格在那兒,像要慢慢地隱進厚厚的歲月中去,又像是會隨時起身,走出房門去撫摸那歷盡風霜雨雪戰火煙塵的刀箭盔甲。也正是這木蘭視線所及的刀箭盔甲,讓我的心一下子沉寂了下去,突然懂得木蘭那微微上揚似帶笑意的嘴角其實是一種堅韌、一種無畏,而那落向刀箭盔甲的眼神則因此而充滿了靜穆與滄桑。是的,這就是木蘭,歷經十二年戰爭洗禮的木蘭,她應該有著無數男人都無法超越的勃發英姿,有著面對生死的勇氣與冷靜,有著一顆堅定、強大而又無比細膩的女兒心。這樣的木蘭貼近凡塵俗世,是有溫度的真真實實的花木蘭。 而“中國戲曲文化系列之豫劇大銅章”選用花木蘭豫劇形象作為表現題材,可謂是得天獨厚。豫劇產生于河南,又稱“河南梆子”,而花木蘭亦是河南人,似乎花木蘭天生就該有著豫劇的豪放粗獷,或者是有了如此巾幗英雄花木蘭,才使得豫劇有了如此的豪俠氣。聽一段豫劇,憂愁煩憂便片刻消盡,聽一段豫劇,心境胸懷便頓時開闊。是的,豫劇那激情奔放、酣暢淋漓、粗獷渾厚的唱腔,具有著強大的情感張力,擁有著大氣、陽剛、明朗的獨特美學特征。因此,大銅章正面那身處戰場,一身戎裝,雙手抱拳,英姿颯爽的木蘭正是恰到好處地體現了豫劇豪放、陽剛的特點。 但似乎還缺了點什么呢? 木蘭那微微側向一邊的臉,似乎從不曾丟掉女子的嬌羞與矜持,也正是這一側首,把所有的剛強、粗獷都化為了繞指柔。難道你不曾聽徐志摩輕輕吟出“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或者,常歡在這里(也是京劇、越劇銅章的設計、雕刻者)僅僅是不經意間流露了女子的天性,又或者這只是美學上的一種折中,或者就像梁山伯那一手優美的蘭花指一樣,在顯出越劇的俊秀靈逸之外,也顯示了越劇女子扮演男性角色的特點?不難看出豫劇大銅章在設計立意上都秉承了京劇、越劇大銅章的風格,在藝術上顯示出一氣呵成的氣勢。以一劇一角一場景來表現一劇種之靈魂本色,這種窺一斑而能見全豹的藝術洞察力及概括力是需要有深厚的文化積淀及敏銳的藝術嗅覺作底的。對于一個藝術表現對象,創作者必須心到、情到、意到,而唯意到最難駕馭?梢哉f,中國戲曲文化系列之京劇、越劇大銅章的成功,正在于很好地把握了“意”,京劇中那半遮面的優伶是京劇的婉轉纏綿欲說還休,貴妃銜杯下腰一飲而盡的風流身段與情致,那是只有京劇那回味無窮的“韻”才能夠容納得起的;而越劇梁山伯俊秀倜儻的扮相以及輕拈紙扇的蘭花指,直把越地清秀靈動的越劇整個兒托出,你仿佛能聞到它的香、能聽見遠處傳來隱隱的曼妙曲音。而豫劇里木蘭那不經意的側首,像是要驚擾起豫劇的陽剛,而把一股別樣的嫵媚直滲將出來。就像豫劇藝術從誕生那日起全是由一色清的男子扮演而使豫劇過于粗獷而失輕柔,直到后來女角的加入頓給豫劇注入了新鮮因子,而使豫劇藝術得到了更大的表現空間,更多的表達方式,使豫劇藝術更加飽滿豐富一樣,豫劇大銅章正面戎裝的花木蘭豫劇形象不僅實現了性別表現的目的,更是一種對豫劇藝術在陽剛特質之外還有一抹嫵媚的無聲旁白。這可能又是藝術創造中的一次無心插柳,但無可否認所有的無心插柳都是建立在無數次的有心栽花花不開的痛苦與無奈之上的。 豫劇大銅章背面的木蘭,像是創作者的一塊心病,也是所有知道木蘭的人一直在思索的一個心結、情結。木蘭在想什么呢?她在梳妝的時候,那望向卸在閨房門外的冰冷的刀箭盔甲時,她彷徨了嗎,還是升起無數的惆悵與感懷,還是在經歷人生的滄海桑田之后榮辱不驚?那一望,一切塵埃落定;那一望,馬歇處,江湖兩相望。情切處,仿佛一代豫劇大師常香玉那豪俠高亢的唱段猶在耳邊:“有許多女英雄也把婚來嫁,為國殺敵是代代出英賢,這女子們哪一個不如兒男,唉咳唉咳唉”。而此時已還女兒裝的木蘭沒有喜悅,只有靜默,我們似乎隱隱聽見了那低低地卻又滿蓄悲壯深沉與女子柔軟感懷的別樣豫劇:“自那日才改扮呢,巧裝男子,移千山涉萬水,輕絲重金,在軍陣常膽心呢,我是個女子啊,舉止間是女藏在心里,唯恐她被發覺, 犯了軍紀……”。 誠然,旦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的歲月已經隨著那卸在門外的盔甲一起成為歷史煙塵中的某個背影,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我們發現高亢粗獷的豫劇也可以那樣綿延不絕,帶點悲壯、帶點滄桑、還帶點不經意的嫵媚,成為絕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