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獨擁2000件中國當代藝術品,“最大藏家”出書細說十余年收藏經新書后的烏力·希克有一雙敏銳的眼睛,在十余年前似乎就看到了中國當代藝術如今紅火的市場前景。本報記者郭延冰攝
烏力·希克(UliSigg)是前瑞士駐中國大使,也被稱為“中國當代藝術最大藏家”,他用十余年的時間,收藏了180多位藝術家近2000件藝術品,幾乎容納了當代藝術的種種類型:繪畫、雕塑、 裝置、攝影、影像、方案、招貼、剪紙等,堪稱一部“微縮中國當代藝術史”。而與大多數藝術品收藏不同的是,希克的每件藏品都是他本人親自與藝術家“交流”,并完成從挑選到收藏的全過程。
近日,希克在北京現代書店藝術書屋參加其新書《麻將》的中國首發式,接受了本報記者的專訪。看到這本希克“顯擺”自己眾多藏品的書,有人評論他的這副麻將牌馬上就要“胡了”,但希克卻認為,“麻將”式的圖景是對中國當代藝術現狀的最好概括。
新書
麻將組合方式象征當代藝術多元
新京報:你收藏了很多中國當代藝術作品,這本新書的書名《麻將》也很中國化。
希克:是的,麻將是個很中國化的東西,書中展現的都是我這十多年來所收藏的中國藝術作品。
其實書名完全沿用了我2005年在瑞士伯爾尼美術館所辦的中國當代藝術收藏展。盡管都是自己所收藏之物,但準備展覽還是花了很長時間,包括給展覽的命名。
而在準備過程中,用文字記錄這個展覽就在我的計劃之列,當然也包括取這個“麻將”的名字,畢竟要與中國當代藝術相吻合。
新京報:那在你看來“麻將”這個詞正好吻合了你對中國當代藝術的看法?
希克:麻將可以說是中國的一個傳統娛樂項目,但它又不僅僅局限于中國。麻將自19、20世紀便傳到了亞洲其他國家,甚至在美國也可以看到,因此,它又是一個世界性的東西,用它來命名正好昭示了中國當代藝術的景況。
另外,我在書中分了十二個章節來談這幾年所收藏的藝術作品,十二個章節獨立成篇,但又可以“三”為單位進行組合,這樣就給讀者提供一個新的視角。這就像中國人打麻將,要三個、三個進行組合才行,而且這種組合有多種可能性,形成了多種局面。我覺得中國當代藝術也呈現了這多樣組合的景象,是多元化的。
新京報:《麻將》中的十二個章節,某些章節表明了中國當代藝術在舊環境中突圍的決心,而有些則通過兩兩風格的對照,列舉了種種沖突的可能性。在你看來,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是不是就是在沖突中成長起來的。
希克:對!在新書中,我羅列了很多藏品,包括80多位藝術家的超過200件作品,其中有艾未未的帶可口可樂商標的陶瓶、方力鈞早期的作品、徐冰的“天書”等等。我希望用我藏品的立體呈現,說明中國當代藝術的宏大敘事結構原貌。
比如說“七十年代偶像對八十年代偶像的反叛”、“城市和鄉村”這兩章,我要展示的是這些中國藝術家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開始自己對藝術的思考的。同時,“重溫傳統”和“西方藝術的中國視角”成為前后相承的兩章,也是希望通過比照來說明中國當代藝術發展的方向。
我認為我所看中的每一位藝術家都是獨特的,這一點你在《麻將》一書中就可以看到。
收藏
惟一標準是反映中國環境
新京報:你收藏了近2000件中國當代藝術作品,使你成為世界上最權威的中國當代藝術收藏家之一。當初是什么促使你想到去收藏中國藝術品?
希克:我從20歲就開始收藏藝術品,這與我的家庭環境很有關系。當時在家中隨處可見浪漫主義、寫實風格的藝術作品,但我當時卻不把這些作品當回事。
最初,我所收藏的都是瑞士抽象畫派的,很有邏輯性。而我混亂的生活也在這種邏輯性強的抽象藝術中得到了平衡,收藏當代藝術甚至也影響了我的思維方式。
新京報:但你對抽象藝術的偏愛并未影響到你對中國當代藝術收藏的多元化。
希克:畢竟從事收藏已有很多年了,對藝術的興趣就與初出茅廬時有所不同。
我很早就曾來中國經商,當時由于改革開放不久,不方便自己去找藝術家,便只有通過第三者———圖片、資料來了解當代藝術作品。不過,當時還是以西方人的眼睛來看當時略顯幼稚的中國先鋒藝術。
后來,面對日益涌現出來的中國當代藝術家群體,我突然意識到中國的當代藝術品還沒有人收藏,于是便著手這一工作。當時我給自己定了惟一的標準,就是要收藏能反映中國特殊環境下的重要作品。因而也時常會出現有的藝術作品自己并不喜歡,但只要它可能符合我定下的惟一標準還是收藏了。
新京報:那你在收藏過程中最重視的是什么?
希克:交流。在我的收藏經歷中,認識藝術家并與其交流是非常重要的,畢竟作品的意義要通過與藝術家親自交流才能了解。在中國的十多年里,我走遍各地,拜訪過1000多個藝術家。
我覺得這是我收藏過程中的一個法寶,也是我與其他藝術收藏家相比的優勢所在。當然,錢和實力也是重要的因素。
新京報:是不是交流過程也使得你所收藏的每一件作品都是由你自己親自挑選的?
希克:也可以這么說吧。
與藝術家交談、去他們家里做客,看他們的生活狀態,這些都非常重要。因此,雖然現在各個國家對中國藝術感興趣的收藏家有不少,但我很有信心成為優秀的收藏家,因為我拜訪過1000多個藝術家。
新京報:在你說收藏的近2000件藝術品中,并非全是大家所作。有一些藝術家通過你的收藏搭建了通往國際的舞臺,為此,有很多人把你稱作中國當代藝術的推動者之一,你怎么看呢?
希克:我當時就是為一個目標去收藏———中國當代藝術作品。我覺得不管藝術家是誰,只要他的作品能代表中國當代藝術就值得收藏。對于外界評價我對當代藝術有推動作用,我只能說聲“謝謝”。
新京報:那你在收藏過程中有沒有犯過錯誤,得到過教訓?
希克:我只能說收藏是容易上癮的事。我經常聽從自己的個人偏好,于是就忘記對一件作品作客觀性的評價。這種主觀看法在收藏中是大忌,但我還是犯過幾次這樣的錯誤。
藝術
拷貝西方風格是一種必然階段
新京報:收藏如此眾多的中國當代藝術作品,你究竟如何看待中國當代藝術現狀?
希克:如果要做一個劃分的話,我認為中國當代藝術有兩種。一種是世界性、國際性的,探索人類所關心的問題,比如說愛情、死亡等等;而有一種則是必須在中國獨特背景下才能理解的類型。
比如說張曉剛《大家庭》系列,畫面大多是表現一家三口,如果不明白中國的計劃生育、獨生子女政策就無法理解這一作品的內涵。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中國背景的作品并未受到應有的重視,這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
新京報:中國當代藝術越來越頻繁地在國際舞臺上亮相,也有著名的拍賣行在拍賣,對改變當代藝術的現狀是否會有幫助?
希克:雖然中國當代藝術知名度在國際上越來越高,但總體來說,在國際藝壇上,還是歐洲、北美的藝術家占據上風。不過中國的藝術雖然未躋入國際主流,但在實驗藝術中卻有個很好的開始。
新京報:對于中國當代藝術的各種風格,不少國內批評家頗有微辭,認為很多只是對西方作品的復制,你怎么看?
希克:有些人把中國當代藝術看得過于簡單化了。
認為某某的作品是一種對西方的復制,就是不足。其實我們還必須看到中國社會的特殊背景下的藝術作品必然有其特殊性。美國的一些藝術作品是美國商業文化的反饋,而中國的一些藝術家也會出于針對商業文化做一些類似的拷貝。雖然很相似,但我們卻不能橫加指責,這是一個必然階段。
新京報:你覺得近幾年來中國的收藏機制有什么改變?
希克:在中國,畫廊與收藏機制都是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才開始的。而當時畫廊還無法得到和展出所有的作品,收藏家還需要自己去尋找藝術家。不過近幾年來有所好轉了,畫廊越來越多,那就意味著會將更多的藝術家推向前臺。
來源:新京報